2022年8月18日

赫尔曼·布洛赫 | 未知量 | 节译 || 11

   晚上,在去天文台的路上,他又突然觉得生活变得模糊不定起来。当然,脑子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可预测的,都是光明的、可取的,而脑子下面发生的一切,则是暗如黑夜的、不可预测的。关键在于,借可预测之事,把握不可预测之事,如果不行,那就只好划清两者的界线了。怎么做才能让分界线从中间穿过呢。然后他想到了维特普雷希特的心是“犯错之处,受罚之所”的怪论,于是心想,心就像力的平行四边形中的合力一样位于上下之间,虽然这么比挺好理解,但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最好还是把这些力分解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雨已停歇。乌云散开,月光透过银色云边,斜洒下来。潮湿的路面上印着汽车的车轮沟纹。理夏德把雨衣搭在胳膊上。他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冬天,想到了世界在自我反省,想到了他会在冬天的星空下穿过这里的雪景。他想到了变老,想到了维特普雷希特,想到了死亡。突然,他想起了父亲:父亲也曾说起过死亡,父亲对黑夜的爱指的就是死亡。孤独的死亡之笑。但伊尔莎的微笑依然无声而清晰地闪烁着;白花浮在夜水中。

   天文台的事并不多。理夏德去了洛斯卡博士那边,后者正诡异而神经质地微笑着,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他下周就要去度假了,所以认为这种天气是宇宙对他个人的侮辱。他一遍遍地重复道:“然而从多年平均值来看,九月是最稳定的月份。”

   “自然规律都只是统计出来的。”理夏德说,他想到了世界的不可预测性,想到了内心思想的不可辩驳的正确性,想到了数学的超具体性。他又害怕起来。

   不适感持续不退。他提早回家了。回到家门口时,这不适感习惯性地加剧了,变成了对意外的恐惧。但意外的是,奥托已经躺在床上,睡得像猪一样了。这样的事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窗户全都开着。对面屋顶的轮廓清晰可见,悬在屋顶上方的星星,不时被飘来的浮云遮住。理夏德坐在门旁的椅子上,看着皮肤微褐、身材苗条、双手握拳、呼吸均匀的奥托。伊尔莎的身影从远处无声掠过,但她穿的是那晚他们从天文台回城时她穿的那件白色外套;那晚也下着雨。

   他久久地坐着。然后,他也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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