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6日

赫尔曼·布洛赫 | 未知量 | 节译 || 09

   如果卡塔琳娜·希克今天喜欢说“我再也不抱幻想了”这句话,那么这很有可能是她对过度幻想和想象作出的反应,而这种过度幻想和想象无疑是在她嫁给老希克后产生的。因为当她结婚时,什么是受欢迎的或不受欢迎的,什么是应受称赞的或应受谴责的,什么是正确的或错误的,什么是允许的或不允许的,这些观念在她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它们是由她的农村童年决定的,肯定比她有意识的思想还要陈旧,而且是再也无法改变的:但在决定嫁给老希克——她依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后,她才发现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她不得不按照自己的理想重新诠释他,而他却迫使她挣脱所有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这需要付出巨大的、几乎无法驾驭的想象力,它虽然从未渗透到她的意识中,却让她感到非常痛苦,所以她就把自己婚姻生活的混乱和黑暗理解为对她背叛自己所立理想的行为施加的惩罚,尤其是因为罪责和赎罪的公正分配也属于这些理想。最后,她经常以“现在我再也不抱幻想了”来结束这一连串想法。

   自从卡尔·沃尔法特来过家里之后,就连她的再婚幻想都沉默了。她找到了一种几乎是额外的母性——这种感觉是没有黑暗起源的负担的——,一种在一定程度上比她对奥托等人的母性更易支配也更自由的母性。可能是流淌在卡尔血管里的农民血液让她心生亲近,可能是这个出生于农村、被放逐到城里祖父母那里的少年是她自身命运的镜像,所以她才用咖啡和蛋糕来招待他的。

   看着这一切的奥托,怀着嫉妒、不安和恐惧面对每一件事,但他什么也不说。

   与此相反的是:

   卡尔获得了提拔。他是第一个从青年预备队上调到二队,可以参加下一场对阵竞争对手“狂风之翼”俱乐部的友谊赛的球员。奥托目光阴险地邀请母亲和他一起去观看比赛。这样的事情还从未发生过。卡塔琳娜·希克压下了对足球比赛的厌恶,不仅接受了邀请,而且还听起奥托讲述了卡尔成为右中卫的事;这在她看来是一个特殊的头衔。

   上半场已经结束。比分是2:1,“狂风之翼”队领先。

   奥托自然是去了更衣室。这里非常热闹。球员们坐在宽阔的中央过道的长椅上,有些人摆出了他们看电影学会的拳击手放松姿势:双腿伸直叉开,双臂松弛下垂。淋浴室里,花洒中的水哗啦啦地流着。教练里特尔,像身穿大方格西装的德国之师 一样,因队长和前锋们的糟糕配合而大声呵斥着他们。队长维尔纳·胡辛斯基也同样大声地为自己辩护着。“狂风之翼”队的队员们被战果冲昏了头脑,觉得胜利就在眼前,此时嘲笑起他们的东道主来。格奥尔格·贝克尔的脚受伤了,正在让人包扎。一句话,这里非常热闹。奥托虽然非常妒忌卡尔,但仍为自己是其中一员而感到无比自豪,他闻着汗臭刺鼻的空气,其中混合着体味、衣物气味、水汽与下水道臭气。

   卡尔已经脱下了黄蓝双色的上衣——“马拉松”队的球衣。他拉紧了毛巾擦着自己的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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