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7日

关于《梦游者》,你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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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丝毫不掩其对赫尔曼·布洛赫的由衷赞叹之情,他提到:“正是胡塞尔在考虑欧洲精神本质时所讲到的‘求知欲’抓住了小说,并引导它仔细考察人类的具体生活,抵御‘存在的遗忘’,将‘生活世界’置于不灭的光照之下。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理解并赞同布洛赫反复坚持过的观点:小说之‘存在’的唯一‘理由’,在于发现那些只能为小说所发现的东西。如果一部小说未能发现任何迄今未知的有关生存的点滴,它就缺乏道义。认识是小说的唯一道义。”怎么理解这句话呢?昆德拉在稍后解释道:“人们向往一个善恶分明的世界,因为在理解之前,他有一种天生的、抑制不住的判断要求。宗教和意识形态即建立在这种要求之上。它们只要能把小说的相对和模棱两可的语言译成它们自己绝对肯定和武断的论述,便能对付得了小说……这种‘非此即彼’的公式包藏着一种忍受人间事理之基本相对性的无能,一种直面首席法官缺席的无能。这种无能使小说的智慧(也即是不确定的智慧)很难被接受和理解。”而布洛赫、卡夫卡这样的作家并不在绝对性的语式中描摹历史中的具体判断,历史总是此在的,有限的,而“当历史(或它的存留物:某种全能社会的超人力量)控制住人的时候,灵魂的无限之梦就失去了它的魔力”,而小说则应该是“在平凡单调中,梦和白日梦呈现出重要性。外部世界失去的无限性被灵魂的无限性所取代。”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历史的有限性和历史中的种种现实荒谬正是布洛赫小说要去反思和拆解的对象,而小说的艺术,则是要让想象超越现实有限的边界,为人类构筑关于存在、关于认识、关于思想等等现实不可企及的另一个充满智慧的乌托邦之境。昆德拉继续解释到,在乔伊斯和普鲁斯特的时期人们与其搏斗的对象只是自己灵魂中的怪物,到了卡夫卡、哈谢克、穆齐尔和布洛赫的小说中,这个怪物就是来自身外的,被称为历史的那个东西了,它是非个人的、无可控制、无可预测、无从理解和无可逃脱的。而正是在一战后,那些“伟大的中欧小说家群体观察、体验并把握住了现代纪元的‘极限悖谬’”。布洛赫的任务,是让小说集合起全部意义——理性的和非理性的、叙述和沉思的——这些意义能阐明人类的生存。根据很有限的介绍材料我得知,布洛赫的小说《梦游者》共有三部曲,第一部中的主人公叫帕斯诺夫,是一个尊重并接受从上辈流传下来的价值观的人,但在生活中,他逐渐感受到先辈们信奉的神的权力正让位于军队、警察等世俗权力。他不断地在现实和非现实的边界上转换,并为这种模棱两可而感到痛苦和不确定,未来也逐渐在他眼里变成虚无和空洞。帕斯诺夫是布洛赫所命名的“浪漫主义者”。在第二部中,主人公埃施则是一个在无价值和无信仰的年代里,以无政府主义方式表达其对“价值”狂热探求的追寻者,但价值是什么呢?埃施除了充满对价值追求的热情,并无法弄清价值的真正面貌。《梦游者》第三部中主人公胡格佬则被布洛赫命名为“现实主义者”,他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会去检举埃施这个无政府主义者。即使在帕斯诺夫和埃施的眼光中看来,胡格佬是活得卑微可怜的,但在一个价值已经失衡、现实历史的功利判断完全取代超越性价值关怀的时代,胡格佬无疑更能在现实中如鱼得水。因为没有看过布洛赫的小说,所以也只能从简单的介绍性文章中抽象出如上的感觉,未必真的符合布洛赫原作的意思。但即使是很简单的介绍,已经让我对《梦游者》这部小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它让我联想起安哲洛普洛斯的电影,历史本身,在一战以后前所未有地从精神、信仰与历史现实相结合的世界中独立出来,横空出世。在《尤利西斯的精神之旅》中,主人公穿越着不同的历史时代,历史的象征或是军警、或是无尽的枪炮声,或是那个主人公靠在其旁边显得微小若蝼蚁的巨大列宁石像,这些象征硬而冷冰冰地、没有温度与深度地横亘在历史与个人中间。在这些象征的巨大阴影下,爱情是悲剧的,却失落了古希腊时期悲剧的崇高与宏大语境,显得脆弱与稍纵即逝的不确定性,精神性的价值在其中更被压缩到以一卷电影胶片来象征,只有在现实之外才显示着其虽被历史现实逼入最底层的角落(主人公最后在科索沃躲避战火的地下室里终于找到这卷电影胶卷,即是这样一个象征),但其永恒的光芒仍在微弱地烛照寻求它的心灵。(太喜欢《尤利西斯的精神之旅》这部电影,总会联想到它)我想,安哲洛普洛斯应该是受到一战以后欧洲文学很深的影响的,布洛赫、卡夫卡、哈谢克的作品他应该不会陌生,可以说,他也是这样在无可逃脱的历史中,用自己的电影作为一种乌托邦的价值寄托,来对抗“历史这个来自身外的怪物”吧?

——转载自豆瓣“Honey学长”对“关于《梦游者》,你知道什么?”的回复。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18153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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